婴儿时代,襁褓中的我渴望下地行走,好自由地看看家院的小小天地,嗅嗅那棵我出生时爷爷种下的棠梨绿树。比摇篮更远的地方,有些什么?
童年雾中,到离家颇远的地方上学,书本爬上桌沿,肩上的背包开始沉重。课间抬头望向天幕,神思飘旅到九霄云外。而点点繁星向我眨巴着眼睛,一颦一笑都充满着诱惑力。我禁不住遐想:比学校更远的地方,有些什么?
青春烟火,不单单满足于孩提时的一个个问号。有时耐不住性子,爱上层楼,我于是收拾背囊,开始启程,走向远方。
走向远方,走向自主和独立。离开蜜罐和温床,用双手耕耘自己的精神沃土,用双腿跨过心中的万里河山。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与挫折,我甩掉懦弱的背包,不再轻易流泪,轻言放弃。高举着勇敢的火把驱逐猛兽,我在极南极北之地自由放歌。
走向远方,走向山林与原野。鸟在耳畔细语,花在脚边搔痒,泉水的叮咚声与野兔的脚步声奏出和谐的乐曲。暖暖的阳光,葱葱的绿树,柔柔的水草,我感受到我正与世界同一呼吸,同一心跳,生命俏丽而美好。徜徉在山野里,我试着读懂每一片树叶,它们的绿色仿佛刚从印第安舞娘的草裙上采撷下来,它们的叶脉仿佛诗经中带着江南烟雨的苍苍蒹葭,它们淡淡的清香让我想起了北海道夹杂着海风的樱花。
走向远方,走向憧憬和梦想。在这条满布荆棘的道路上,我努力奔跑着,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哪怕狂风暴雨一次又一次地砸到我头上,我还是看向那越来越近的远方,心中的希望明灯依旧闪亮。一夜复一夜伏案疾书的间隙,我困顿的双眼总能看见自己站在人群中央宣传自己的新书,神采飞扬。于是,我的身上重新奔涌出无尽的力量,奔向那花团锦簇的远方。
我在成长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却未曾察觉离家也越来越远。
越闭越紧的房门,在我和爷爷奶奶间隔起一道铁壁铜墙。和爸妈通话的专属座机上也积了一层可见的灰尘,好似电脑与电话机之间遍布着沙漠与洪荒,爸妈的声音则被稀释成不带温度的凉白开。在失败的打击中倍感孤单时,我才想起了那艘久违的家的诺亚方舟,可我却身在远方。
为了找回我不可分离的避风港,我打开房门,给正在厨房忙活的爷爷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拨通电话,给在珠江彼岸的父母一句轻轻的问候。
原来,走向远方并不回避近处。醉心于远方绚丽风景的同时,亦不忘留意身边点点滴滴的温馨,这才是大道之远,这才是人生之远。
深夜,依旧是那一盏孤灯,我的心却不再飘零。再看向窗外,那棵已花开花落多年的棠梨树正盛开着簇簇花朵。天空中那些童年艳羡过的繁星明明那么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它们在我耳边私语。它们纷纷对我说:我的女孩,你勇敢地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