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题记
我还是找到了沈园,又一个春天,血色的桃花纷落,东风住时,那载着他和她记忆的墙轰然倒下。
那一世,我只是一只夜色的猫。
人们都说,黑猫是被诅咒的生灵。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弃在街上恐怕就是这个原因。那天我睁大眼睛看着满月,死亡逼近,是透骨的寒意。马车的声音愈渐清晰,我已无力避闪开去。是猫!一个小丫鬟嚷道。陆家少夫人从马车上急急走下,她如水的双眸里映着月光的温柔。她抱起我,轻声耳语:我们回家。
快乐的日子最容易逝去。关于那时的记忆只剩下他和她的海誓山盟。不知何时起,无休止的梦魇纠缠着她。太多的深夜,尖叫着惊醒,愧疚地面对夫君的安慰,然后在泪和恐惧中慢慢睡去。
于我,这里有和陆家一样的秋千和夕阳。
己经好久没有看到她幸福的笑。她抱着我闲坐庭中,日日提醒自己的如今:夫君姓赵,公婆待她如待女儿似的,一切很好很好。呆望残阳,却下意识近乎无声地念叨:务观
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谁说过?谁说过?
她日渐消瘦,不少大夫瞧过,病总不见好。无论什么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她苦笑着对我说,脸色苍白得怕人。她只怕哪天支撑不下去,对赵家也是不义。固执地等待那段万劫不复的爱,绝望却似潮水汹涌而来。总能在她抱紧我的时候感觉她心中又被撕裂的伤口,彻骨的痛。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夜幕降临之际,谁在吟唱支撑着她的誓言。孤星,幽冷如冰。
高宗绍兴二十五年,沈园里正是好春天气。出去散散心吗?她微笑应允。好久不曾看到她如花的笑靥,我心存感激,感激这般迷人的天气。花开艳丽,映得她的脸稍复血色。看得出众人的欢愉,毕竟长久以来为她的担心今天有所减轻。
怎么突然怔怔不语?我沿她的视线望去,听着她近乎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务观。他显然也发现了他那早被休弃的妻,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是不是也在柔声低语?思念是不是也折磨得他喘不过气?
琬儿?她的夫君轻声唤道。她回过神来,对他微笑,遣仆人致送酒肴。无懈可击的礼教,她无法逾越。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她只带着我重游沈园时看到题在沈园壁上他的句子,那个没有勇气捍卫爱情的男子。
还记得那夜月明如水,他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默念着与她白头偕老的誓言,泪流满面。
我还是找到了沈园,在她逝去后的又一个春天。
后记:
春游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陆老先生暮年的梦呓,是不是也叫不负?不负她用生命悼念的海誓山盟。
东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