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隆冬五九的天儿,下了车,肆虐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天色一片青灰,老屋笼在一片暧昧的雾气里看不真切。
我踏上高低起伏的青石阶,心绪也随之浮动。倚在门边的老人眼神呆滞,浑浊的双眼像是积了云翳,目光远眺,掠过重重山岭直达那繁闹的小城。我轻声道:婆,我回来了。老人目光稍有松动,片刻抬眼看我,嘴角一裂,激起层层浪花似的皱纹。招招手唤我至身前,粗重的手抚了抚我的发顶,念叨了两声兀自进屋忙自己的去了。
父母将车里的大包小包抬进屋里,外婆咕哝着带的东西太多她一个老婆子哪用得完。我站在斑驳陆离的木门边痴痴地望院里早已破败的一切,未曾察觉出一丝年味儿,待外公唤我进屋烤火方才回神进屋了。
二楼上有父母置办的取暖器与烤火的罩子,但外婆每年入冬都要燃一方炭火。坐在木椅上伸出手,可以在指缝间看到跳跃的红光,忽闪忽现却也明亮。这是老屋唯一一抹红色,温存着不多的一丝年味儿。
三十儿晚上简单却也用心的准备了年夜饭,外婆一人操刀掌勺,丝毫不肯他人插手。于是尽管折腾了几个小时,饭菜早已半冷半热,众人也未曾多言,已是习惯,也明白是外婆的一番忙碌,心意在年味儿也就到了。
婆很少上楼,也许是老了图清净,也许是混沌的记忆里已成习惯,谁劝也不听,一人守着那方炭火,昏昏欲睡。我下楼去看她,谁知她竟从衣兜里翻出一叠有些皱褶的零钱,很珍重地放在我手心里,她说:晴儿,好好读书。我拿着钱,甚至可以闻到钱上婆那屋里淡淡的檀香,也不知道她给我存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我上几年级,却也凭着久远的记忆叫我好好读书。我的眼泪差点决堤,堪堪忍住,小心问道:婆,上楼坐坐吧。她顺从的点点头由我扶着上了楼。
父母也未曾想婆愿意上来,忙起身将她请至中央,婆有些迷茫却也高兴地坐下了。外公拿来外婆的感冒,像哄孩子似的哄她吃下了,又嘱咐她记得按时吃完,外婆虽嫌他啰嗦却也乖乖听着。父母与我正评论春晚上的种种看点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守着一台电视,这个年像是圆满了。
我扭头去看黑色的夜空上绽放的烟火,流星一般四处滑落,又望见这一屋子的安适欢愉,鼻尖似是依旧有檀香环绕,觉得此刻年味儿正浓。
亲人乐团圆,情浓年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