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夜,淅淅沥沥地了一整晚的雨。早上推窗一看,屋前的那棵悟桐树下已落了一地新叶。吃罢早饭,我踏着被雨水浸软的泥土至梧桐树下,望着那片片飘落在地的梧桐叶,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惆怅,泛起一丝惋惜;明明昨天它们还在枝头打着秋千,等着阳光将自己一身嫩绿的皮肤晒成深绿色,而今,却只能与泥土为伴了。
我俯下身,捡起一片落叶。它,这样新,这样嫩,仿佛一个还在襁褓的婴儿,脉络丝丝分明,娇嫩得让人都有些不忍去触碰。然而,我也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的身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和泥土的污渍,我不禁轻叹一口气:唉,好端端地下什么雨,把它们都给打下来了,还这么小呢,真可惜。
可惜什么?这点儿风雨都经不住,就算留下来,日后也必会早早地就死掉。我一扭头,发现爷爷正站在身后,仰着脸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那些叶子,才能活得长久。说罢,用手指了指枝头的新叶。
我一下子楞住了,是啊,和落在地上的一样,枝头那些留下来的也是新叶,也同样幼嫩,为什么它们活了下来呢?同样是在经历过一场劫难之后,结果却是这样悬殊乃至于一个是生,一个是死,生命的两级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跨越了?难道这就是生存吗?只有经受住考验的才能最终存活下来。那些不胜风雨的,即使这次不被淘汰,像爷爷说得那样,下次也定会被判出生命的赛局。
同样,人生在世也是如此,成功的人往往也是经历过许多磨难后挺过来的人,仿佛那枝头挂满水滴的叶子虽具有同样资质却受不了丝毫磨难的人,也注定不会成功。
所以没有什么可惜的,这就是生存之道、自然之道。望望那一地落叶与一地新叶,我,豁然开朗。
二
书中原夹着一枚银杏叶书签,叶的中央有一道缺口,将这扇形的叶片分辟成一只蝴蝶,中央是深绿,往外颜色一层层淡开,到边缘处已成鹅黄,仿佛一滴墨滴入水中,再圈圈淡去。
叶的脉络纤丝可见,阳光下如同少女的秀发一丝丝顺滑地附在叶肉之中,都朝一个方向,丝毫不旁逸斜出,一点儿也不同于枫、梧桐之类的叶子,总之轻柔之至。
我不禁赞叹:真美啊!
蓦地又想起以前做过的一个树叶标本,用得是枫叶。于是翻箱倒柜,终于找了出来,却一下子呆住了,这么多年了,不想这标本仍一如当初,红得毫不走样,经过时间的沉淀竟更添了些韵味,比起那枚银杏叶,毫不逊色。
于是心里忍不住想,它们真幸运,可以容颜永驻,即使生命已不复存在,但曾经的美好却保存了下来,向人们见证着它们永恒的美丽。
猛然间又想起了那些凋零的拓叶,它们最终决不会有幸成为那枚枫叶或者是银杏叶,只会腐烂掉,与潮腥的泥土融为一体,岂不是很悲哀?然而转念一想,它们的美丽虽不复存在,但它们的死亡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将自己的躯体化做支持新叶萌发的营养,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正是又一次存活吗?
所以,无论是成为标本,还是化作泥土,生命的美好无论依靠何种形式都是永存的,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要比前者更鲜活、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