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袅袅炊烟,总在我面前飘啊飘。 又至一年新春日,阖家团圆幸福时。每当新春佳节来临之际,出门在外的游子就会不远万里不顾旅途劳顿,千方百计赶回家与父母团圆,与亲朋相聚。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传承下来的欢度新春佳家的一种文化传统。每当此幸福时刻,我们在倍加珍惜与亲朋好友团聚的每一秒钟的时候,一个昔日时长挂念在心头的词就会夹杂着陈酿五味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而这就是“乡愁”。 那什么是乡愁呢?有人说乡愁就是母亲做的那碗浆水面;有人说乡愁就是村中那曲曲的小路;也有人说乡愁就是故乡的云、是杯浓浓的酒。千百个人可能会有千百种不同的答案。总之,乡愁就是出门在外的游子身在异乡由于人地不熟、水土不服而对父母、对亲友、对故乡,乃至对家乡的一人一屋、一草一木忧伤思念而产生的无尽忧愁。这种忧愁无法排解,唯有归家、回到父母身旁才能缓解消除。而对我来说,乡愁就是我家乡村子里的那缕炊烟,每当回家闻到这股纯纯的暖暖的烟味,我心中无尽的乡愁才会瞬间烟消云散。 我出生在有着“羲皇故里”之称的天水三阳川,而家就在南山脚下的一个湾坳里。每当傍晚来临,百十来户的村子家家厨房的烟囱里就会冒起袅袅青烟,整个村庄就会被纯香暖暖的炊烟笼罩在虚无飘渺的仙境中,如诗如梦一般。 记得八岁那年放寒假,有一天下午,我和四五个小伙伴上山去打雪仗、捉迷藏。由于那段时间连着下了四五天的大雪,整个乡村和后山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而我们几个小家伙由于连着下雪被父母关在家里好几天,突然雪过天晴,大伙跑出来玩都犹如放出圈的小牛犊兴奋极了。 我们几个娃也没想着天黑雪厚不安全,跑上山那就撂着蹶子满山疯跑。冬天的晚上来得尤为早也尤为突然,玩着玩着,转眼间天就瞬间昏暗了下来,我们由于跑的太疯也没记清回家的路,天黑路滑,走着走着都迷路了。我们就记得大概的方向,从这边山崖绕到那边山崖,从这边山洼爬到那边山梁,走到天彻底黑透了还是没找回家,两个小伙伴都害怕的哭了起来。突然之间,我想起我们村的后山有道深深的山洼是一直从村边连到后山的,这会应该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我们应该能闻到炊烟的味道,我们只要边闻边走肯定就能找回家。果然,我们几个小伙伴凭着灵敏的鼻子摸黑飞奔回了家。回家之后,那一顿霹雳的笤帚把是少不了挨的,不过正是这次惊险的经历,让我从小就对炊烟有了懵懂的、模糊的认识:炊烟的方向就代表着家的方向,闻到炊烟就说明家已经不远了。 03年,我远赴山城重庆上学,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在学校呆了一个多月,恰逢国庆,看到同班重庆的同学都陆续回了家。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也突然之间特别的想父母,想家。由于在校这段时间一直未出过校门,这天我就独自一人走出校园信马到后山散步,穿过一大片苍翠的竹林,翻过一座不高的小山,再绕过一片碧莹莹的鱼塘,我来到了一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庄。山城的村庄都没有院墙,只有兀自几栋小楼傍山矗立在坡旁,由于地处山洼,没有了学校周边那种喧嚣浮尘的气息,宁静的村庄与绿水青山自然构建成一幅和谐静谧的山水田园画。 来到村旁,忽然一缕熟悉的青烟飘入我心肺,寻着炊烟,我来到了有两位年迈老者的楼房前,和老爷爷、老奶奶打过招呼,才得知原来老奶奶正在灶房里做饭,闻这香味,貌似在烙炊饼。两位老人热情地招呼了我,还好客地拿出刚烙好的炊饼和热茶招待了我,我就和两位老人坐下叙谈了起来。老人说你们大学生离家千里出来求学也挺不容易,一个人身处异乡一定很想念父母和家乡吧,以后要有时间就常来我家里转转,我们就老两口有时候也感觉挺寂寞的。听闻此言,我发自内心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暖和感动,一种重庆老者的热情,一种似家的味道,瞬间思乡的忧愁就被异乡老人家炊烟的暖味排解的云消雾散。 毕业之后,我选择留在了天水,这既是客观的无奈,也是主观的留恋。有些人适合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勇闯天涯,而有些人由于性格使然只适合留守家旁。很明显,我只能是后者。我是一个传统的人,也是一个守旧的人,父母在不远游或许就说的是我这类人。 虽然身在天水,但由于工作原因,我也不能经常回家。回一次家就得近一个月,而且时间都很仓促。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回家一般很少串门,但无论时间再怎么紧,我有两件事是要做的。其一是回家必须得在自家土炕上睡一宿,其二就是回家傍晚一定要爬到村后的半山坡看看村子、闻闻炊烟。我是一个有着双重性格的人,有时很喜欢热闹,有时又特爱独处。每当傍晚将至,我独自爬到村子后山,一个人静坐坡梁,鸟瞰村庄,近闻袅袅炊烟,远眺三阳川川景,仰首天边游云,这时就会感觉到一种别处无可替代的宁静、自然、舒畅和释然。整个村庄由于地处湾坳,这时随着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用柴草秸秆做饭而散发出的纯纯的暖暖的炊烟,各家各户的烟雾凝聚在村子的屋顶上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互相捣蛋渗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飘散不开。转眼再看,整个村中都笼罩在了虚无缥缈的烟雾之中了,村子西面的那片白杨树只能看到树尖的枝叶,村子东面的山岗仿佛悬在半空中的天路,唯有旁边半山上的土地庙依然矗立在那里,像是在默默诉说着这乡村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外出游子们对家的无限思念和无尽乡愁。 由于今年羊年春节我刚好值班,年前我专门回了趟家,陪着父母采置了些许年货,最重要的是和母亲一起专门炸了一盆过年才有的油果果。母亲由于已经青丝尽染、眼力昏花,只能负责和面和烧火,主要由我来负责下锅、翻炸。闻着灶房里散发出的熟悉的炊烟夹着油果果的香味,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过年冲进厨房围着母亲讨要刚出锅的油果果的时候,那熟悉的场景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可那时健壮的父母已经被无情的岁月冲刷的满面沧桑、弯腰驼背。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随着岁月的流逝,父母老了,我们也逐渐步入中年。可是岁月无情人有情。倘若留不住这指缝间时时滑走的时光,那就让我们和父母和亲朋和好友一起这样淡然老去吧,这或许也是一种福,你说呢。 余光中的诗歌写的好: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我觉得乡愁更是一缕炊烟,唯有闻到她,才能解开我思乡的牵念;唯有闻到她,才能排解我思家的的忧愁。 相见时难别亦难。过完这个春节,好多亲朋好友又不得不要踏上远行的列车,外出打拼。在此我只能祝愿每一位身在异乡的游子,在外拼搏奋斗的同时,也能常回家看看,常抱抱父母,闻一闻家乡的炊烟,尝一尝家乡的味道,因为时光不老人易老。